一只名叫狗狗的猫

 

狗狗上个月离开了我们。 我的记忆里,妈妈和弟弟在2004年冬天的时候从奶奶那里把还只有几个月的他接回了家。 那时候, 我和弟弟刚刚在新西兰上了一年的学。 我记得, 我从新西兰回到家的那一天,看到这只好小的猫, 好像也不是特别高兴, 因为那时候爷爷刚刚去世。 冬天的家总是灰蒙蒙的感觉。 我好像又对猫严重的过敏,犯了哮喘。总之,我们的初相识,就是灰蒙蒙的冬日,全家人在一起,有各种的未知和不确定。唯一确定的是, 我和弟弟曾经想养一只狗,所以决定就把这只猫叫做狗狗。

我和狗狗在一起的时间,总共加起来,也不满一年。因为从2004年到2016年, 我在家的时间加起来, 也没有一整年多。 常年在外上学, 之后又是工作和生活。 每次回到家, 只呆上两三周, 就又背上行囊,离开了。 开头的前两年, 狗狗充满活力。他从来不粘我。我在他年纪还小时,和他玩儿, 他还总是抓破我的手。我就赶紧在手上涂酒精, 不然皮肤就长起来又红又痒的小胞。 渐渐的,过几年我再见到他, 他不是躲在被窝里, 就是躲在窗台上。 妈妈特别惯他,家里的各个房间的门从不关着,就是为了让他畅通无阻。 天冷的时候, 被褥都是摊开的,就是为了狗狗能够钻进去, 拱出一个小窝来,在里面舒舒服服的睡懒觉。 狗狗从来没交过女朋友。他一出了我家的门,就会全身发抖, 吓得一动不动。 所以狗狗就一直在家里, 是个没有出过门的猫。全家他和妈妈的感情最好。 妈妈洗脸刷牙, 他就会跳上洗漱台,看着妈妈。妈妈在写字台改作业, 他就趴在旁边,陪着妈妈。 有时候, 还会淘气的干脆坐在纸上。 妈妈打电脑游戏, 他有时候会从键盘上走过去, 最坏的一次是干脆当着我妈妈的面往屏幕上呲了一泡尿。但是, 每次妈妈回到家,也是他等在门口,然后走过去绕着妈妈的腿蹭几圈。

六月份,我回到家看望爸爸妈妈。这次见到的狗狗完全不同了。他消瘦了很多,而且我进门, 也不会在门口等着了,总是在睡觉。走起路来后腿都在打颤。我们都知道, 狗狗的一生可能是要到尽头了。 但是他的眼睛里一点恐惧也没有。平时想做的事情还是继续, 想去的地方, 还是要往上跳。我觉得好像只有我们人类意识到他的生命要结束了, 而他自己还是觉得一切正常。平静的度过每一分,每一秒。 妈妈说在我回来之前, 他总在门口,晚上不睡家, 不停地叫。 我爸爸把门打开, 问他是不是想出去, 他又不敢。 后来, 做了些调查, 才知道猫知道自己的生命要结束的时候, 是很想离开家的。 我们的狗狗因为从来没出去过, 他的本能是想离开家,但最后还是没有走出家门。

我回到北京没两天,妈妈就告诉狗狗永远的离开了我们。妈妈特别的伤心, 哭了很多天。 这几年,家里的事情很多, 最爱的一些人相继离去, 现在又是狗狗, 妈妈觉得有些承受不了这些离别。 我觉得, 狗狗活了13岁多, 在猫的世界里算是高寿了。他带给我们很多的爱,平静, 还有源源不断的乐趣。 他等于是取代了我和弟弟在家里的位置,填补了爸爸妈妈心里那个孩子们远在他乡的空洞。 为了这些年他在家里的位置, 我也是非常感激这只叫做狗狗的猫。

狗狗从来不主动亲近我, 除了有一次妈妈给他洗完澡, 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,他突然跳到我的腿上。 那时候, 我好欣喜,以为他终于对我有了特殊的感情。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他怕冷, 在我的腿上取暖。 就算这样, 我还是很爱这只猫。因为他的高傲,胆小,迎接死亡时的平静。当然, 还因为, 他就是我的家人。